她走在青石板上,两边是幽深的竹林,鼻尖是饭菜和草木花朵混合的香气,耳边是悠扬的古筝。
“安然调到别的市当大队长了。”于强粗狂的声音传来。
对方能问到安然,应该也是这个体系里面的人。顾思周手搭在芭蕉叶上,还没来得及拨开挡住视线的芭蕉叶,所有动作瞬间停下。
她听见最熟悉的声音。
一个和她耳鬓厮磨日日夜夜人的声音。
这么多年,她都在等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情绪的巨大波动让她的腹部又开始撕裂扭痛。她不得不扶住一侧的亭柱,另一只手捂住肚子。
缓了许久后,顾思周才鼓起勇气拉开芭蕉叶,看向远处的亭台。
她看到于强,看到唐以墨,她们都和李知著说说笑笑,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李达生当时在哪里,她在李知著那里。
她手脚冰凉发麻,大脑空空荡荡,耳边全部是尖锐的嗡鸣。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回来了,只有她不知道。
想到这里,顾思周泪水忍不住簌簌流下。
她在笑着哭。
她不知道李知著为什么不肯见她,她也不想知道,因为这都不重要,什么原因都不重要。
她等她这么多年,而她却不想见她。
她是什么,是一个笑话吗?一个自导自演的苦情角色?从始至终,都是她的独角戏?
顾思周站在那里缓到双脚和手不再麻木无力往出走,她坐在车上给徐林发信息:我不舒服,先走了。
顾思周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她声音弄得很大,达生从自己房间出来不解问,“顾姨,大晚上收拾行李干什么,要出差吗?”
“不是,我要出去玩。”
“带我吗?”达生兴奋问。
“不带你,我要和我朋友一起去。”顾思周说到这里抬眸看她,露出不可说的笑,“带你不方便。”
“你哪个朋友?”
“一年前还追过我那个。”
“啊,那个摄影师是不是?”
“对,就是她。这将是一场充满激情的旅行,带你去不合适。”
“充满——激情的——旅行?你、你不等我妈了?”
“等她干什么,她用我等吗?”
她说完,继续收拾东西,把衣服摔进箱子里。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收拾行李,明天去单位交代下,下午坐飞机走。”
达生急了,“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一直说可以照顾自己吗?”
“带我去吧,我高考后也想玩玩。”
“这次不行,你在不方便,等下次。”顾思周用力扣上箱子,似乎要把箱子摔碎。
第二天,顾思周到单位,先去请假。于强懵了,“怎么这么突然,你请假这么大摊子谁来管?不是还有几个案子吗?”
“谁爱管谁管,天塌了肯定不是我顶着,我就要请假。”
“你受啥刺激了吧,你和我说说,我给你开导开导。”
“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没有,俩字,没有。”
“顾思周,你学我?”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到底给不给,痛快的!”
于强无奈,“就你这架势,能不给吗?你和孙斌交接下手头工作。”
顾思周走到门口,于强小声嘀咕,“这大早上,和吃火药一样。”
顾思周交接完工作,一刻也不想多待,直接往出走。
“下雨了,顾队,你带伞了吗?我这里有。”孔洁提醒她。
顾思周望着外面细雨蒙蒙的天,突然想起初见李知著那天,她撑着彩虹伞和李知著擦肩而过。
“谢谢,不用了,两步跑到车里。”顾思周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她穿过一楼大厅,刚下一个台阶,便看到台阶下有人撑着彩虹伞站着。
雨伞遮住上半身,只露修长直筒白色西服裤的腿。
顾思周脚步微怔,她虽然没有看见伞下人的容貌,但是这种感觉太熟悉,她知道撑伞的人是李知著。
她步速比之前快,下台阶,越过李知著,直奔自己的车方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思周。”
熟悉的声音透过濛濛细雨传来。
顾思周不想停下脚步,但却控制不住自己,她慢慢转身,几乎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仿佛有人在摁住她的肩膀往回扭她。
终于,她还是彻底转过身。
彩虹伞微微抬起,露出李知著比十年前还清冷的面容。她的眉骨比以前高,五官更加深邃,也更冰冷。
“李知著!”顾思周惊喜喊,“好久不见,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知著微怔,眼睫轻颤微微垂眸,不敢直视顾思周的眼睛。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好吗?”顾思周问得很热情,像是在街上突然看到曾经认识的人般热情。
“我赶时间,先走了,有时间联系。”顾思周说完这话转身快步走。
“思周!”李知著声音有哭腔。
“怎么了?”顾思周微微侧身,但是没回头,“有时间再聊,我现在没时间。”
顾思周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她没走几步,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像是摔倒的声音。
顾思周告诉自己别回头,别去看,别管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