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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 > 校园言情 > 暴雨天 > 暴雨天 第77节
  嗓子被烟熏得生疼,鼻腔里血腥味渐浓。
  祁司北听到她讲话,也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人在冲动的时候可以做很多事情,是本能反应,没什么稀奇的。
  但他的状态是冷静的,在那几秒钟后,脑子里已经估过所有后果。
  什么话都没说,脱下衣服踏过满地的火星抱住她。
  几乎是前脚冲出房间门的时候,身后房梁轰然倒塌。
  大火刺激的记忆神经,关于这座房子里的回忆在火里尖叫盘旋。
  她想起李奉在职高上学那会儿,到处说自己是他女朋友,那些顽劣的谣言到处传,被好事者也带到了杭南高中,几乎全校都知道了。
  那些谣言,每个字,每句话,都清晰在她记忆深处走马灯一般闪过。
  他们说人在遭受创伤四小时内最好不要睡觉,因为这些创伤会进入深度睡眠,跟随记忆成为一辈子。
  这场火,连根拔出了多年前心里那根刺。
  火声作响,她喃喃着把那年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她的话一句句说出来,一个字不落。
  委屈,绝望,痛苦。
  青春荒芜黑暗的尽头,她听到好像有人在回应她。
  “我只信你。”
  -
  两个人从火场冲出去的时候都很狼狈。
  刺耳的消防警报此起彼伏拉长在夜色里,她一边被祁司北拉着跑一边回头望,整栋楼烧得黑漆漆的。
  离开的时候,李青还瘫坐在地上哭,几个街坊邻居在她身边劝她。
  人群嘈杂乱哄哄。那些视线里的破烂尾楼全部倒退,消失不见。
  只剩前方灯火通明的大路。
  连同着那些高中时代在这栋楼里并不美好的记忆,也一起葬身火海。
  摩托车飞驰在夜色弥漫的巷子里,雨水把世界打湿得潮暗。
  她埋在祁司北的后背发抖,无法想象如果有万一该怎么办。攥着他的衣角,指节一寸寸泛白。
  “你能不能听我话。”
  摩托车刹车停在长坡,水塘里的月亮七零八碎。
  祁司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懒洋洋遮住她的眼睛。
  “闭眼。”
  “你干什么。”她惊魂未定,连声音都是哽咽。
  “有惊喜。”
  他一边无所谓笑,一边另一只手在兜里摸索着什么。
  等他慢慢放下手。
  林与娇眼前照进城市的灯火,她才看见,对方拿出来的是一张泛黄的拍立得,装在相框里。
  她接过相框看了很久,就这点东西,让他连命都不考虑。
  相框被用力砸在他身上,风把视线吹的泪眼朦胧。
  “祁司北,什么东西比你命还重要。”
  他也不生气,耸耸肩,上前一把低头抱住她,耳边少年的语气低哑张狂。
  爱胜过生命,胜过万难。赌上所有前途未来。
  “你啊。”
  相框里装着的,是她高中时期唯一的一张照片。是高一的时候,同桌偷偷摸摸带了拍立得来学校,起哄说要给她照相的。
  坐在教室靠窗旁边的人,穿校服表情也显得很冷。
  瘦瘦白白的。
  林雨娇知道这本相框从哪来。
  是祁司北从那个被烧光的房间里,救出来的十六岁的林雨娇。
  十六岁拍完这张拍立得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发着呆在草稿纸上写带我走。
  想问问你,时至今日是不是会有答案。
  祁司北,你带我逃。
  世界末日我们都要一起走。
  第50章 love song
  chapter50
  01*纹身
  祁司北的纹身是十八岁,去一个刺青师朋友那边纹的。
  那时候他在医院缝完十五针,回来休息了一阵子。
  每一下都几乎割断动脉。
  女医生三十多岁,语气严肃问他疼不疼。
  他想如果几个月前祁婉黎还在世,应该也会这么恨铁不成钢问他。
  所以他喉咙里淬着血,还是脱口而出,不疼。
  不想让妈妈担心。
  真正疼的地方,也不在手腕上。在心里。
  杭南阴雨连绵。黑色长袖冷冷覆盖住站在街边的人。祁司北抬起手喝完手里的咖啡,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愈合了仍然明显的线痕。
  把路过的一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女孩子眼睛都快吓直了。
  危险暴躁。
  在十八岁失去一切,站在街边像一条落魄疯狗。
  刺青馆开在西湖边上一条巷子里。湿黑色的青石板路,白墙垂落下雨后芭蕉。
  纹什么是祁司北自己提议的,一支莲花。刺青师叫楼桕,看了他手腕上的伤半晌,连夜帮他画出来的设计稿。
  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最后以莲为骨化身莲花。
  祝他终有一日身后莲花盛开,再闹东海。
  入针刺得很深,刺痛持续了五小时。
  院子里楼老板种的芭蕉藏绿一片。
  结束的时候祁司北趴在乌木桌子上睡了一觉,往前搭着的手腕上,楼桕画的莲花栩栩如生。小窗外江南小雨淅淅沥沥。
  店里在放《兰亭序》。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冷灰色天空中春雷滚滚。
  睡梦中,他听到这一生茫茫无边的大雨。
  失落雨季,有人递给他一把伞。
  醒来睡眼惺忪把梦跟楼桕说了。
  “哎你这什么地儿,一来就老做梦。”
  “我这儿是西湖边上的风水宝地。”楼桕轻哼一声,在准备下班关店,“谁让你一天到晚睡觉。”
  “真会吹啊你。”祁司北站起来伸懒腰。
  “我他妈当初开店放鞭炮你不也在,请大师看过,爱信不信。”
  对方冷笑,“啪嗒”一声关了灯也关了音乐。
  整个刺青馆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只剩少年烦躁揉了一把凌乱灼白的银发:“楼桕,我数三下再不开灯,信不信我砸你店。”
  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
  后来真让他再遇到梦里的场景。
  是穷困潦倒去上禾路找出租房,碰见林雨娇。
  看完房子出来,雨把坑坑洼洼的泥泞路溅到发黑的老墙上。
  “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喊他。
  卫衣宽大帽檐遮住祁司北那双冰冷不耐的眼睛。顿下脚步回头。
  雨幕模糊了巷子的天光,青苔在春风里颤抖。
  被雨打湿的灵魂拉扯成无数碎片。在此刻聚拢成两个人一样的野心,也绝不服输的背脊。
  她穿着最简单款式的白t恤,牛仔裤,刚洗完还没吹干的头发,急急忙忙追下楼。风吹来洗发水的茉莉花香。
  干干净净站在雨季里。
  把一把伞塞进他的手心。
  “不要淋雨。”
  春雷一声一声,划过破破烂烂的一线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