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节礼日那天,他们没等到朋友,却等来了警察——莱德在圣诞夜里逝世了,在伦敦的公寓里,他的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我们一直知道莱德姓菲尔普斯,有名望的那个。”弗莱迪回忆那个久远的圣诞。
“他的上流阶层的家人要求警察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所以警察就来调查我们,但很遗憾,结论就是我们这位可爱的朋友自己决意离开这个世界。”
“是因为他感染了吗?”
“我们没有听说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弗莱迪本打算像以往一样准备葬礼,他们会经常聊起这个,葬礼要有鲜花,要有音乐,还要有所有的朋友,但是千万不要太肃穆了。
但是他们无法从菲尔普斯那里要回他们的朋友,没人知道他的葬礼是怎样举行以及他葬在了哪里。
就这样,1985年的圣诞之后,红发的年轻人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那些记得他的朋友逝去或向前走,现在已经是1995年。
“莱德的家人收走了他的所有东西,而莱德留在我们这里的东西也不多,利普兹去世后他的东西有些也丢失了。很奇怪,我这里甚至没有他的一张相片,他好像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但是十年过去,我还能记得住什么呢。”
……
告别弗莱迪后,斯克内尔出神地想着那些故事,不由自主上了一辆巴士,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皇家司法局前。从老街的公寓到舰队街的《时刻报》大楼,他的身体还记得这段路程,但这里是一丁点油墨味都闻不到了。
巴斯克维尔酒馆由原来老板的女儿接手,烤牛肉的味道和记忆中没差。
斯克内尔一边进食一边思索关于莱德的事,菲尔普斯,依靠这个姓氏去寻找过去的事并不难,他正在写的这本书正需要这样一个事例,显赫姓氏与背离者,时代与个人,太值得探究和挖掘背后的故事。
但我只是为了这个吗?
他向窗户外望去,二十多年前,他追随新闻一个人来到这条街,舰队街的街景犹如昨日,但映在巴斯克维尔玻璃上的脸提醒他岁月的逝去。
在一天日暮低垂的时候,斯克内尔一个人离开了舰队街。
——
1997年春天,和阴沉的伦敦不同,东约克郡的天空湛蓝,绿意萌发在这片土地上。
斯克内尔在下午到达彭顿火车站,他不常坐火车出远门,这下算是体会到英国铁路私有之后的高昂票价和晚点率了。
彭顿是个小集镇,有着乔治时期的建筑和工业革命时期留下的运河,偶有观光客为这里的田园风光和静谧古朴停留。
是在伦敦见不到的风景,在这个典型的英格兰小镇里漫步时,斯克内尔感受着阳光晒在脸上的暖意,觉得他有些风湿的膝关节都没有再隐隐作痛。
他在前往镇中心教堂的路上买了一束花,缀着金盏菊的鲜花,很漂亮,是春天的花束。
在一天阳光最好的时刻,斯克内尔慢慢踱步到教堂后面的墓园,青草和灌木已经长满了园子,墓园的外围立着一圈低矮的灰白色石块,里面长着高大的山毛榉,还有几株开着花的野樱桃。
没什么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沿着形态各异的墓地往里走,绕过那些东倒西歪的墓碑,越来越僻静,树荫笼罩了深处,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变得阴冷,斯克内尔觉得自己的右膝盖又疼了起来。
很快斯克内尔就来到一处精致墓碑的聚集地,在看见上面的刻字后就停了下来,这是他要找的地方,一处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墓地。
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十字架形墓碑。
他直觉就是那里。
他拖起腿走过去。
他的右膝盖真疼。
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读出那些词的呢?
“莱德斯图尔特菲尔普斯:1962——1985”
十年前的刻字落在窄小的十字架中心,没有墓志铭,也没有其他的字。
斯克内尔用手指轻划过字母的凹陷,喉咙发紧,他曾参加过一些葬礼,也曾为谁扫墓,然而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狼狈,他支撑身体的力气突然耗尽,右腿猛地抽搐,只好忍着痛跪在莱德的墓碑前,把手中抱着的花轻轻放在石头底座上。
指尖再一次触碰到冰冷的石头时他听到了久远的声音,蒙着初晨的薄雾和日出的光,又听到了来自过往的一声冷哼,夹杂着初春的冷冽,他最后闻到泰晤士河和白兰地。
过去的两年间,斯克内尔根据弗莱迪的讲述写出了一本书,出版后得到了不错的反响。
他同时也在寻找莱德,把过往所有的新闻搜集起来,他发现其实莱德菲尔普斯留下了许多踪迹。
大多是小报的花边新闻,起初是关于斯蒂芬丑闻时对小菲尔普斯身世的猜测,然后是有人爆料小菲尔普斯的性向,以及他和已经结婚的奥德里齐之间的出格关系,虚虚实实,接着就是小菲尔普斯开始为患病的人谋求社会帮助,最后的新闻是一则讣告。
斯克内尔从没注意过这些。
再之后他就开始接触莱德生前的故人,他在世的朋友,他的哥哥和父亲,他母亲的编辑,他的同学,甚至还有奥德里奇……
现在,在斯克内尔面前这片土地里永远沉睡着的,是一位红发的浅色眼睛的年轻人。
“莱德菲尔普斯,1962年1月24日,出生于洛斯托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