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时把钱包放回她的手里,冷静道:“自己的东西自己给。”
“时姐。”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没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声音惊恐:“泥石流,大家快下车,往安全地带跑。”
所有人都朝车门一拥而至,许嘉时顾不上拿行李。
见不少人惊慌失措,不知道往哪里方向逃生,她大声喊:“快往树木生长密集的地方跑。”
夜幕降临,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头顶落下,世界朦胧不清,夜色暗无天日。
“时姐,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啊?”
“会有的,别担心。”许嘉时靠在石壁上,忍着身体疼痛,强打着精神安慰对方。
陈怡自责道:“都怪我。”
“是啊,不怪你怪谁,本来往北跑好好的,现在这是什么地方,鸟都不拉屎。”队伍里一个男生暴躁拿起一块石头扔到空中,“不走了,留着原地等死算了。”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先是为了躲避泥石流,跑进树林里。
后来又因为迷失方向,越走越远,围着树林兜圈子。
他起了个头,饥寒交迫的众人随机七嘴八舌相互指责起来。
陈怡坐在许嘉时身边,不敢吭声。
“行了,别吵了,吵架有用吗。”许嘉时皱着眉头,她看了眼手表,凌晨六点,距离与外界失联已经过去了近十二个小时。
她因脚底一滑,从落差约五米的小土坡滚下去。
下面满是枯枝和石头,扭了脚,衣服也被划破。
她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好在流的血不多,不要命。
树林里气温很低,加上雨水,许嘉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开始高热。
口袋里的手机成了摆设,她打开相册,翻到过年时拍的合照。
复杂的情绪从心里涌起,密密麻麻将她包裹着喘不上气,许嘉时不敢多看,匆匆退出相册。
时也命也,许嘉时抬头任由雨水砸在她的脸上。
走马观花似的,她想起了梁荀。
从脖子上勾出那条项链,戒指带上了她的体温,她指腹划过戒指内圈。
刹那间,许嘉时想起了纽约的那场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洒在纽约街头精美绝伦的建筑上,暖黄色的灯光下,雪花纷扬,如同无数精灵在空中跳跃,仿佛她眼中的世界,整被渲染成童话
许嘉时长在深市的四季暖阳中,很少看到雪,也和很多南方人一样,总是向往着冬天里的漫天大雪。
她性格开朗,在留学生圈子里很受欢迎,也经常受邀参加华人聚会。
临近圣诞,过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圈子里的活动也相应的变多。
因大雪天气造成交通拥堵,导致她比约定时间迟了一点。
谈盛阳临时有事,没能陪着她一起,许嘉时兴致勃勃,屋里的空气不流通,打过招呼后,她披着围巾出门透气。
餐厅有一条长廊,坐在靠边的高脚凳上,外面的街景一览无余。
许嘉时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的梁荀。
他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头发被风雪染白,推开门进来时,寒风卷着雪花朝着许嘉时迎面扑来,落在她的鼻尖上,融化后留下一点冰凉。
包厢里正好有人走出来,喊了声“Kenneth,Here.”
竟有人比她还到得晚,许嘉时将目光朝那人看去,望进了一双深邃但又明亮的眼眸。
许嘉时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是属于梁荀和许云溪的初见。
许嘉时眼波柔软,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突然意识到,离开纽约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雪。
“时姐,时姐,你怎么样了?”旁边的陈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把手放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声都破了音,“时姐,你发烧了。”
许嘉时想张口给她说没事,却发不出声来。
人生总有一些遗憾的事情,回想起,痛彻心扉。
许嘉时后悔没有和家人好好告别,来时匆匆,再无归途。
也后悔和梁荀生这么大的气,没能有始有终。
突然很多道光从另一头传过来,慌张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首的那个人径直蹲在许嘉时面前,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抱进怀里不停地喊她“许云溪。”
陈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向梁荀,颤颤巍巍地说:“梁先生,她是许嘉时。”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对那一头讲:“爸妈,找到云溪了。”
提着医疗箱的医护人员紧接着上前检查。
“高烧,脚踝旧伤复发,多处软组织损伤,需要去医院进一步排除内脏损伤可能。”
“梁总,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从深市赶过来的助理王游文立马道。
“王助,你留在这里,配合救援人员安排一下其他人。”
“好的,梁总。”
陈怡不敢松懈,亦步亦趋的跟在梁荀身后,还未从许嘉时就是许云溪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大约走了十分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救援车,警铃悠长,将陈怡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收起伞,苦笑了一下,原来他们很快就要走出去了。
群山后的天际线开始泛白,橘红色的光扫过暗淡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