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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祝东风 > 第127章
  
  迟漪放下心,室内暖气流通,她百无聊赖地对着反光镜面理了理身上微乱的薄绒披肩。
  门徐徐而开,迟漪下意识将眼神落过去,镇静淡然的瞳仁倏尔微缩一下。
  一瞬间空气也变得稀薄,她鼻翼微翕,那一缕洁净如湖水般的淡香侵袭了所有感官。
  此刻,不算逼仄的空间却显得无比压迫,她仰眸盯着头上那一片星空顶,保持呼吸频率,稳住慌乱心跳。
  这部电梯下沉速度很快,门一开,靳向东身形微动,这才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瞥过她。
  迟漪了然,迅速弯腰微提起长长的裙摆,要从他身侧越过去,即将真的擦肩而过的那一秒,她的手背轻轻擦过了他的。
  “站住。”
  迟漪目光定定穿透大厅玻璃外一片茫茫夜色,一周前圣诞夜的那一场重逢,更像是一场虚空的梦。
  只一眼,谁也没有为谁而停留片刻。
  而现在,她浓绿的一截长裙曳地,身形不由自主地停在那里,披肩跟着她的动作从肩上滑落一半,身后一缕冷香向她裹挟而来,她心跳都快要停掉了。
  靳向东微俯身替她拾起那截披肩,重新覆上肩,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克制有礼,隔着一层绒面,未曾冒犯她分毫。
  迟漪很本能的往后一退,与他拉开距离:“……谢谢。”
  靳向东垂下目光,与她对视一眼,“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吧,可能也不太顺路。”迟漪花了几秒就镇定下来。
  也对。
  这才是与前任见面时,应该维持的风度与冷静。
  她照模搬样,学得惟妙惟肖,更有甚之。
  “还没说目的地,你又怎知我们不顺路?”靳向东轻颔了下首,冷淡将她拆穿:“还是,迟小姐,不敢坐我的车。”
  迟漪愣了秒,很快抬起明眸,直直撞进他漆沉的眸底。
  她不愿让他看轻,“……文华东方,靳先生顺路的话,烦请带我一程。”
  另一只掌心堪堪握稳的便携相机包袋,转瞬之间被另一股力接走。
  迟漪朱唇微动,连一句拒绝的话语都来不及,他已越过自己信步往前走。
  走出酒店大厅,一台深色迈巴赫已停在环岛等候多时。
  坐在副驾的男秘书,是纽约分部员工。远远见到是两束身影走出来,并且老板边上还是位女性,脸上只闪过一秒诧异。
  立刻动作有素地下车,主动去为迟漪拉开一侧车门,再轻阖上,整个过程除了那一声请,再无多余交集。
  落座后,迟漪顺着车内微亮灯光巡过目光,才发现挡板一直是关阖状态,使得整个后座空间气息微妙起来。
  她双手绞握在一起,突然有些后悔同意上他的车。
  好在这一段车程一路匀速前行,身旁的人似乎也只是单纯地送她一程,并无其他计算。
  心情百转千回,终于抵达目的地的环岛前。
  迟漪连回看一眼的勇气都不再有,本能反应从椅背弹起身,急促落下声:“多谢。”伸手就去拉动车门把手,然而她用力扳了好几下,门都是纹丝不动的。
  最后一下无果,迟漪脸上终于泛起一阵浓的错愕,她缓缓转过身,浓绿掐腰的钩花工艺礼裙衬得她皮肤莹白红润,呼吸用力在起伏,裙摆也因她的动作而擦过男人西裤膝盖位置。
  迟漪紧紧看向男人,“为什么?”
  司机和秘书早已识趣地下了车,去街边候着。整个后座光线甚暗,靳向东揉一揉发皱眉心,于黑暗里静观她的脸。
  呼吸间,嗅着那一缕甜的橙花香气,一整晚的心猿意马,意兴阑珊似都有了归处,浮躁心思稍定下来,他不带情绪的嗓音显得冷淡:“陪我聊一聊。”
  直到这一刻,迟漪忽然看不明他的所思所想,到底为何了,喉间轻动,念他的名字,“靳向东……”
  他问:“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顺利毕业后,跟了很不错的领导,一直有在认真生活,也很认真工作,”迟漪说到这里时,停一停,转过脸,在黑暗里寻找他的眼睛,说:“就和,就和我们分开时,说好的一样。”
  靳向东看她片刻,“你不问一问我?”
  迟漪轻笑了声:“你那么厉害,什么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一定过得比我好呀。”
  “是么。”
  “毕业那天,那束花,是靳先生送的吧。”迟漪说,“花很漂亮,就像当初你在巴黎时,送我的那一束一样,我好喜欢。可是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稳定的生活,我很感谢,你给了我能够选择自由的机会,也很谢谢,你赠我的那把钥匙。”
  靳向东额间生疼,没有一句能听的,轻吁一息问:“那时留在我身边,你开心么?”
  迟漪没有再正面回答,只说:“分开那一天,告诉过你答案的。”
  “你的ins账号,我看过了,”靳向东仅剩无几的耐心快要告罄,目光紧迫地攫住她的脸,问:“最后一条动态,你要到的终点在哪里?”
  迟漪心底一震,手指慢慢蜷紧在腿面,嘴上还t要坚持道:“靳向东,那是旅行的终点站,你不能过多曲解。”
  靳向东轻应着点头,拨开中央扶手,取出瓷质的烟盒,和一枚砂轮打火机,面无表情地点了一支,定制烟丝里的沉香令人心静气和。
  一息停顿之间,一本柏拉图的《理想国》摆在了迟漪眼底。
  不必再等他翻那书页,里面用签字笔落下的每一笔,都是由她书写的,她赖不了了。
  靳向东平声静气道:“迟漪,现在呢?”
  迟漪整颗高悬着心终于重重地往下坠去,摔得彻心彻骨。
  靳向东也一直在看她的所有反应。此刻,阖上打火机,摇下车窗,他拧灭了烟,眼神不再克制地停留在她脸上。
  那一袭浓绿色的掐腰长裙能够很好地包裹住她窈窕起伏的身姿,如绽放在冬夜的一枝盈盈绿梅,傲霜而立,生机勃勃的。
  恰如那一年,在澳门,他也是如此将目光停落在那院墙中的一支野春处。
  靳向东注视着她,眼神越发暗了下去,他伸手,慢慢去抬迟漪低下去的脸。
  “现在连声大哥也不肯唤了。”
  那个带着禁忌的称呼,从前又是在什么时刻唤的呢?
  是在他们一次次融进彼此的那一刻。
  是他迫着她如吟似啼的唤那一声声“大哥”。
  侵骨的寒风从这半扇窗中灌进来,迟漪心底一紧,倏然一线之间,只觉与他肌肤相擦的位置泛起一阵一阵难熬的潮意。
  “……你别说了!”她微张着唇,肩背微颤,微茫灯火映射着她湿漉漉的眼眸,迟漪深深呼吸,用轻而定的声线坚守着防线:“这些……根本不能代表什么的。”
  他的眼神不移分毫,伸臂扣上那一捻柳腰,将她从另一张座椅边缘直接托至他的身前,动作只在一念之间,迟漪惯性地往前一跌,泛潮的掌心不得不以力撑稳在他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