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轰地一声,如同巨石落地,沉烟四起。
那些原本在此地白影一溜烟窜至一旁,留下了季稻在中央。
季稻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巨石,明明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的哭丧棒。
而那哭丧棒顶端,站着一道白影。
季稻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知道此人不是泛泛之辈。
起码,周围那些鬼差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一个。
季稻顿时警惕起来。
他长身而立,一跃而下,落到季稻面前。
季稻这才看见他白色的官帽上写着显眼的四个大字——一生见财。
这下,季稻瞬间知道他是谁。
阎王下两大将,其中之一便是他,白无常。
她运气可真好,一来就撞上了大名鼎鼎的白无常。
季稻紧张得不敢动。
白无常靠在哭丧棒上,打量起眼前这女子,他似看出了季稻的紧张,刻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鬼妹妹别这么紧张,哥哥的哭丧棒只打恶鬼和厉鬼,妹妹告诉我,你来地府做什么?”
季稻不了解白无常,不知道他是怎样的鬼。
但是,实话实说总好过撒谎被人发现。
于是,季稻如实道:“我找阎王爷。”
季稻原本就是要去找商温的,可是凭她一人根本找不到他。
不如……
找阎王问路。
白无常一愣:“你说你找谁?”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野鬼闯地府不是没见过,但自投罗网找阎王的这倒是第一个。
“你找阎王做什么?不瞒你说,我们阎王爷那人冷冰冰硬邦邦,你不如找哥哥我,哥哥我身娇体……不是,我健康体壮身体好。”
季稻:“……”
季稻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正准备说话,忽见他身后投来一道黑影的影子,恰好笼罩在哭丧棒身上。
季稻:“咳咳。”
白无常笑:“诶,你咳了两声,一定是同意了。”
白无常正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一低头竟然双脚离地。
白无常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影子的主人伸手一把拎起白无常的领口,冰冷的声音响起:“谢必安,余让你探查,你就这样查的?”
白无常浑身一个激灵,他斜眼看去,那人已经将他提起好高挂在哭丧棒上:“老、老大……”
“自挂东南枝。”那人说着似乎轻轻瞥了一眼白无常,才看向季稻。
白无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不过季稻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因此只是凭感觉在猜。
不过在这地府能被白无常称为老大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季稻不由得也跟着越发紧张起来,她忙低下头不敢亵渎神明,低眉顺眼的行了一礼:“小女子季稻,见过阎王爷。”
阎王站在哭丧棒之后,季稻眼里只能看见只有一点点影子,但哪怕是影子,季稻都觉得那影子威严无比,不可多看。
“你的来意,余已知晓。”
似什么都瞒不住他。
“季稻,你曾作恶,化为鬼王,原来看在河神的面子,余饶你一次,这次你送上门来,可知晓自己的命运?”
阎王压迫性的目光让季稻双膝一软。
哪怕他没有直接站在季稻面前,季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哪怕是季稻也为之战栗。
那就是万鬼统帅,轮回之主的阎王。
季稻一把抓紧了衣边。
她知道阎王是故意的。
可是……
“季稻知道。”
不过是魂飞魄散,不过是关在地狱,无非是……每想一个无非,季稻便抿了抿唇,可见其紧张。
阎王看穿了她的想法,“害怕为何要来。”
“我为他。”季稻回答得毫不犹豫。
压迫感更上一层楼,排山倒海朝季稻而来,季稻咬着牙,可卡擦一声,半只膝盖已经跪了下去,任她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好沉,好重,像是背上背了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阎王说:“季稻,你不爱他,你只爱自己。”
阎王说出这句话的一瞬砰地一声,她双膝跪地。
季稻垂下头,汗水划过她脸庞一颗一颗滴在地上一瞬间化为烟,连烟雾都转瞬即逝。
这在地府,就连眼泪都不敢停留。
白无常似习惯了这一动作,熟稔的挂在哭丧棒上,百无聊赖地晃晃悠悠,他的余光似不经意扫了一眼阎王,可他的眼神出奇的认真。
阎王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矛盾的眼睛,一只是永不散去的黑夜,能吞噬一切黑暗,因为他即黑暗本身,而另一只眼睛则如清月如耀日般,能驱散所有沉沉的夜。
一只眼睛看透人心,一只眼睛相信人情。
若要打动这位阎王,要么就当连他都看不透的黑暗,要么就铸就一段最打动人心的感情。
白无常想着又看向季稻。
可是那个漂亮的鬼妹妹似乎不太坚定。
这样,可是会困在地府的哦。
白无常勾起笑,眼中趣味盎然。
而季稻低垂着头,她的眼眶被压至极红,血丝遍布,似乎要爆炸了一般。
而那些骇人的压迫感一点一点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咬紧牙关,快将牙咬碎才让自己不至于匍匐在地,变得狼狈不堪。
阎王说,她不爱他,只爱自己。
是吗?
好像是的。
可是啊……
季稻垂落至眼睑的睫毛颤抖,似秋季掉落下来的枫叶,不知去哪里,所以在空中簌簌盘旋。
爱这个字太沉重。
若说爱,那便是赶赴山海之为那人一眼回眸;若说爱,那便是淌过刀山火海,在死亡中挣扎还说不悔;若说爱,那便是他之所向,我心之希望,我之将死,仅望其幸福安康。
京@墨@筝@狸 她不敢说爱。
“我喜欢他。”
只敢说一句喜欢。
喜欢?
阎王眯起眼,目光投向季稻。
季稻感觉到那锐利刺人的眼神,神明的眼神总让凡人禁受不住。
忽然,季稻感觉身体一轻。
她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阎王道:“谢必安,带她去奈何桥。”
她迷茫地抬起眼,才发觉自己眼睛里一片模糊。
眼睛好酸。
看不见了。
白无常一跃而起,轻易地挣开了哭丧棒,欢天喜地的回应:“好勒。”
季稻揉了揉眼睛,正巧看见白无常跳下来的动作,她怔怔问道:“你能下来?”
白无常立马朝她抛了个媚眼:“不然怎么叫自挂东南枝?”
“还有,你不应该关心关心什么叫奈何桥吗?”
季稻从善如流:“什么叫奈何桥?”
白无常哈哈大笑:“你会情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