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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就像是活在梦里,看着我自己做出恶行。但没法阻拦,连同情绪也一起被消除了。
梦总是很快就会忘记,快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忘了。除非做上第二遍,又或者有人不断重复讲述这梦。
从罗马回到京都后,其实我记得更多的,是在未来发生的事,是我在被迫协助名为白兰的人征服世界的过程中,一次意外将我送往的未来。
白兰是山本所在家族的敌对方首领,他拥有能窥视平行世界的能力。和大多数少年漫画的反派一样,他想重构世界,无非出于这世界太无聊一类的理由。
为此,他需要的道具有三样。这肯定是费奥多尔想知道的。
白兰改造了我的脑袋,我与悟还有直哉成了他的士兵,帮助他征服。
我好似初生的婴儿,眼睛上蒙着一层膜,只有维持生命的本能。
征服的惨状不需要再描写了,因为无论如何诉说,人们脑袋里所想都远远没法达到真实。我们尽可能地想象疼痛与悲伤,但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只有在降临在我们自己身上时,才能唤起真正的共鸣。
经历了灾难的人大可以在第二天就将它讲述出来。但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有人甚至用一生的沉默填补了这段经历,因为一旦望见过去的一角,他们就感到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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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被控制的日子持续了多久。
有一天,一个粉色球体落在我脚边。巴掌大小的球,我将它拾起,递给它的主人。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橘发青年,他向我道谢,将粉球塞进武器,对准了我。
我知道他是白兰的手下,因为白兰命令所有人都不得伤害他。
火箭筒击中了我。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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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识恢复,随即站在了马路上。
起初,我以为这是异界。
周围都是古怪打扮的人。高耸建筑下,人将一切填满,占据人行道外的地方,不见任何车辆。
无法停歇的交谈中是狂欢氛围,五光十色建筑物闪闪发亮,身体里被压抑的部分全都释放。
我站在人群里,有人朝我笑了笑,说:“你真好看。”
我没有做任何装扮,他指的是肯定是我的脸。
我和悟都是白发,他的眼睛受六眼影响,与父母不同,是能望穿一切的蓝。
我的眼睛是黑色,能吸收一切。纵使如此,配上天生的白发,总有装扮的意思。
我仰望着高处的屏幕,上面显示了时间。
“2018年10月31日20时30分”
今天是,万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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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于1986年,十二岁时是1998年。
那年win98发行,家里买了一台,计算机显示屏重到成年人也觉得重。胶卷照片色彩暗淡,长野举办了冬季奥运会,黑泽明去世了,L’Arc-en-Ciel正是最盛期,游戏王热播中。
哪里有万圣节游行,更不见丰富色彩。
我就像是卷入旋风里的多萝西,是初到巨人国的格列佛,是掉进洞穴里的艾丽斯,贪婪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小姑娘,”巡逻人员看到了我,颇为紧张,“你和家人走散了?到这边来。”
我朝他摇了摇头:“没有!”
然后我大步奔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我好像能去到任何地方,浑身充满力量。什么都没想,不需要想,只要接受这新鲜空气,金库贪婪地汲取。
游行的队伍乱糟糟,没有秩序可言。过了一会儿,我才察觉不少人显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们摆弄着很小很小的电视,将它高高举起,似乎要和天上产生通讯。
“小姑娘,别往那边走。”一人对我说。
我仰头看他:“为什么?”
说话的人戴着巨大的猫面具,只有一只眼睛的雪白猫咪,坏笑的表情。
“欸……”他叹了口气,“那边的人都被吸进了地下铁里了。”
“地下铁?”
“啊,地下铁。”他重复:“也是不得已,为了剧情设计,谁知道……”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总觉得他神神叨叨的。想着他大概是在说胡话,我反而更坚定地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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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十字路口,人愈发稀少,注意到我往那方向走去的人,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
有的想要拽我,我从他们身旁跑开了。
“你就是吗!”忽然有一个人朝我叫道。
其他人也看向我。
“就是你吗!”他又说:“五条悟!”
突然出现了悟的名字。
悟呢?悟呢!
我下意识跃起,将他踹到在地上,抓住他的领子:“悟怎么了?”
这身手引来了更多怀疑。
“你就是五条悟?”又有人问:“他们说要叫你过去!”
“快去吧,救救我们!”又有尖锐叫声。
我松开了地上人,飞速赶往了路人指着的方向。
这一切都令我感到莫名其妙。但作为咒术师,对古怪的事多少已司空见惯。
当你看到一只巨大的咒灵揽着普通人的肩,而对方不自知时,其他一切都不会引起过多的惊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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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空空荡荡,五颜六色的招牌布满天空,看得我长大了嘴巴。
可是没有悟的影子,也没有看上去在找他的人。
到底是谁在找悟?
我很快知道了,是咒灵。
幽灵般行走在街头的它们,影影绰绰,漫无目的。
看到我时,咒灵们也没加快脚步,而是慢吞吞地走来。
顺手除掉了几只,它们开始抱团攻击,像是要将我往一处地方引去。
我随了他们的意,来到一处台阶上。
它们用自己的身体围住我,堵住了我的去路。
所以,是要我往下走?
人类共有的好奇心,在孩童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的我,对付二级咒灵就是极限。但我全然没考虑这些,沿着楼梯向下。
那些咒灵没有跟来,完全放任我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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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是个迷宫,和五条家不相上下。
不少普通人都被困在里面,但他们一旦上到地面,就会遭遇更多咒灵。
我踹飞了几个,他们才相信眼前半大不小的女孩有能力保护他们。于是听从我的话,躲到了员工室内。
我在房间为加了帐,能挡住二级及以下的咒灵。
以防万一,我又拿纸和笔临时写了些咒符,没有太多时间,只能鬼画符一通,数量大于质量。
万一帐被破了,他们带着符咒,能多少混淆咒灵的认知,将人类当成自己的同伴。
越往深处,越是危险的样子,在我离开房间前,一个女孩跑上前,递给我一块巧克力。
“姐姐,”她说,“谢谢……你一定要……”
她哭了,哭得好伤心。
没有人上前来,所以我想,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
不久前的梦还残留在我的脑海里。
在白兰的控制下,我不知让多少个女孩沦落到和她一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