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按照祖制,应该由你来继承嗣位。”皇太后说道。
“臣生性愚钝,难以担当国君之责,还请太后继续摄政,以佑大清,国泰民安。”醇亲王叩首道。
听到这里,皇太后眼角处的泪珠顺着脸上的皱纹缓缓落下,一阵寒风略过,卷灭了福昌殿内点燃的长生灯。
生机迅速流失,就连行动都变得极为困难,尽管对权力仍然贪恋,可当生命走到尽头时,她的贪婪也只能化作不甘与无力,死神降临,她能做的,也只是听命于天。
“已经做不到了。”皇太后闭上眼睛,哀叹道。
与此同时,过继给大行皇帝的,醇亲王的长子也被乳母抱进了宫中,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福昌殿。
只有三岁的孩童,扎着小辫子,穿着玄色的马褂,跨进殿内,看到父亲后,欣喜若狂的跑上前,“阿玛。”
而那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太后,看着年幼的孩童,生机盎然,羡慕不已。
“快,来拜见皇祖母。”醇亲王拉着儿子给皇太后叩首。
年幼的孩子,站在父亲身侧,呆呆的望向床头。
皇太后吃力的伸出手,孩子看着床边伸向自己的手,看着布满皱纹的手指上戴着漂亮的护甲,于是伸出了自己稚嫩的小手,紧紧握住了手指。
她将之当做是权力的交接,“多么年轻的生命,这个国家,从此,是你们的了。”
然而她不会知道这场权力的交接,也宣告了国家的彻底衰败,她的离世,也宣告着专制政治的落幕,与民主政治的开启。
“皇太后。”醇亲王满含泪水,尽管眼神哀伤,但是心底却盼望着死亡的早些来临,“您一定能好起来的。”
作为大行皇帝的亲弟弟,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只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接管国家,而这个统治了大清帝国长达数十年的女人,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她知道那泪水并非出自真心,但此刻她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些,她向醇亲王挥了挥手,“去准备吧。”
“皇帝的丧事,新帝的登基典礼。”
“嗻。”
1908年冬,11月14日大清光绪皇帝驾崩,过继异母弟,醇亲王长子为嗣,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次日,11月15日,太皇太后驾崩于西苑仪鸾殿。
——广州——
皇帝与皇太后相继驾崩,国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国,令原本就残败不堪的政府,更加动荡。
接到密电的张仁君,黯然神伤,他明白,苦苦支撑的帝国,即将坍塌,江边的风极大,京城距此千里之遥,哭声满皇城,而这里,生活仍然如旧。
忽然港口传来一声鸣笛声,外来的船只入镜,在审查过后驶入了江边的港口。
“大人,有一条新的船入镜。”一名警察将一份手续递到张仁君的桌前。
张仁君合起电报,看着下属递来的手续,上面还盖着自己的章,眼里却高兴不起来,“她们回来了。”
沈宅
沈念打开大门,替身侧的年轻女子将行李箱提入屋内。
女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仰头张望,两只手紧攥着腹前的衣裙,“姐姐…”
“不用这样拘谨。”沈念将她拉了进来,并拿出了一双新的毛绒拖鞋,“来把鞋换上。”
来到陌生的环境,并且是原雇主的家中,平时舞台上自然大方的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姐姐,我…”
“你来之前,我已经和妈妈打过招呼了,你就住我隔壁那个房间,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沈念说道,说罢,还亲自替她换鞋。
“我自己来就好。”她慌慌张张的阻止着。
沈念将她带进客厅,将行李箱暂先放在了楼梯口。
“喝咖啡吗?”沈念转而又问道。
她本想拒绝,但看着沈念等待答案的眼神,于是点了点头。
“你先坐一会儿。”沈念拉着她坐下,她看着沙发旁摆放的相框,里面是两个女子靠在一起,看起来极为亲密的照片,“这是二小姐吗?”她问道。
“对,是清辞和张总督的千金。”沈念回道。
她先是惊讶的瞪着双眼,舞厅那一幕的记忆浮现,于是又不觉意外,问道:“她们在一起了?”
沈念听后一愣,她转身看了一眼她,随后将一杯咖啡端到她的跟前,“可以这么说吧。”
“你怎么会知道?”沈念好奇的追问道。
“感觉到的。”她回道,“那天晚上十三行的火,我看到了马背上的张小姐,她的神色很慌张,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当时你们都在找二小姐,我想,她也是吧。”
“是。”沈念道,“清辞是她救出来的。”
“舍命相救,这样的情谊,即使是真正的夫妻,也不见得有。”她道。
“不过,张总督竟然会愿意吗?还有您的母亲。”她又问道。
“母亲从来不干涉我们选择。”沈念回道,“至于张总督,也不知道清辞那丫头用了什么法子让人家同意的。”
“像张总督那样的人,在广东只手遮天,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吧。”她看着相册,眼里充满了羡慕。
站在餐台前的沈念回过头,她看着在舞厅工作,曾一直周旋在权贵们之间的女子,年纪不大,却格外的成熟,“你说得不错。”
就在沈念的话音刚刚落下,屋外便想起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
“看来家里有人呢。”沈清辞牵着张寰,摘下头顶的帽子说道。
女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从沙发上坐起,沈念放下手中的杯子,激动的跑了出去。
“清辞。”
第122章 尾声(一)
◎沈清辞:“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声音的沈清辞抬起头,便看见沈念从宅子里跑了出来。
“姐姐。”沈清辞拉着张寰的手喊道。
“真的是你。”沈念喜出望外道,“不是说十二月才能回来吗?”
“这次行程很顺利,就提前了。”沈清辞回道。
沈念帮忙提着行李,很快她们就注意到了另外一个跟随沈念出来的年轻女孩。
对沈清辞而言,有些眼熟,见到目光投来,便走上前向二人打了招呼,“二小姐,张小姐。”声音有些腼腆,略微羞涩。
“这是茉莉,你们见过的,上次的舞会上。”沈念向二人解释道,“十三行那边的商业街焚毁得太严重,她没了去处,我就把她接到家里来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十三行的话,我们也应该要这样做,而且家里也能热闹一些。”
“外面风大,先回屋吧。”沈念与茉莉一同帮着二人将行李拿回了家中。
桌上还摆着一家人年夜的团圆照,“今天入镜下船的时候,看到街上全都挂着白绫,这是为何?”沈清辞坐下问道。
沈念便拿了一份报纸,“你自己看。”
沈清辞疑惑的接过,报纸上刊登着国丧的消息,她大为震惊道:“皇帝与太后怎么…几乎是同时驾崩的?”
“是,消息传到广州时,民众也很震惊,皇帝如此年轻,且没有子嗣,先皇太后一步驾崩。”沈念道,“所以有人猜测,皇帝的死,或许与皇太后有关。”
“这种话可不能胡说。”一直旁听的张寰提醒道,“即使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出口,朝廷再怎么衰败,官府依旧在的。”
“是是是。”沈念连忙应道。
“那这样说,现在是醇亲王当政,一个三岁的稚子,执掌了残败衰微的朝廷吗。”沈清辞看着手中的报纸,火灾过后,对于政治有了一份天然的敏锐与十足的经验,“朝廷,延续不了多久了。”
“不管朝廷如何,现在的时局可是越来越混乱了。”沈念说道。
“姑姑什么时候回来?”沈清辞问道。
“母亲今天去了香港,这阵子应该不会回来。”沈念回道,“不知道你今日会回来呢。”
“无妨,一会儿我还要陪阿蘅回一趟张宅。”沈清辞说道。
沈念点了点头,她坐到张寰的身侧,亲切的问道:“怎么样,这次的旅程,虽然说大多时间都应该是在海上过的,不过晚上的景色很美,她应该有带你去看吧,就是船上的生活有些枯燥。”
张寰点了点头,“能跟清辞一起出去,本身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令我受益匪浅,也是第一次从书本以外了解到西方的各个国家,增长了不少见识。”
“海上的夜景很美。”张寰又道,“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夜空,还是和爱人一起。”
“哎呀呀,听起来,我都要羡慕了。”沈念说道,“那边有歌剧,你们去看了没?”她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