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呢?”胡凭涨红了脸道:“那里是姐姐的位置,万万不可!”
胡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凭儿没有恃宠而骄,还算懂事。”
司马弘却陡然道:“朕说可以,就可以。”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压迫感,却不是对着胡凭的,而是对着胡太后。
那是他与太后直接之间的博弈。
胡幽的面色愈发难看,她是皇后,本该是与司马弘并肩而立的人,可在他眼里,她根本没有存在感。
高照容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连孤芳自怜都忘了。
胡禧颇担忧地看了看胡凭,又看了看胡幽,低低地垂了眸。
她虽是胡氏的女儿,在这种事上,却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太后道:“尊卑无序,便是不合规矩。陛下最重礼法,该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罢?”
司马瓒附和道:“太后说得极是。这世上,哪里有妃嫔越过皇后的道理?”
陛下冷笑一声,道:“原来皇叔还懂得这些,朕还没说话,这里哪里有皇叔开口的地方?”
“你……”司马瓒怒不可遏,可今时今日的司马弘,已不是他能随意训斥糊弄的小孩子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太后,太后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他身上,反而死死盯着陛下的眼睛。
司马弘道:“母后说得是,祖宗礼法不可废。素来尊卑有序,皇后在众妃嫔之上,而朕,更是天下之首。”
他说着,径自走到胡太后身侧,道:“母后,这个位置,该是朕坐。”
“哀家可是太后!虽未生你,到底有养育之恩!”太后硬声道。
司马弘寸步不让,道:“朕惦念着母后的养育之恩,已让母后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年了。”
两人僵持不下,这家宴也草草而散。
福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司马弘坐在上首的位置,而胡太后就坐在他身侧,与他同席。
到底无论是胡幽还是胡凭,都没能坐在司马弘身侧。
*
翌日,胡禧趁着陛下上朝的功夫来到了广阳殿。
她年纪似乎比胡凭还要轻些,却没有胡凭的那股子活泼劲,反而文静谨慎,更像是胡凭的姐姐。
胡凭笑着迎了出来,道:“禧妹妹来了!这些日子我住在广阳殿,日日都盼着你来瞧我。”
胡禧清浅一笑,拉着她走到僻静处,道:“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胡凭很认真地点点头,道:“陛下待我很好,我很开心。”
胡禧道:“那么这个,你收下,记得每次……每次陛下宠幸过你之后,就吃了它。”
她将一包草药递给她,道:“我会想法子按时送来给你,你记得吃。”
“这是什么?”胡凭闻着那草药的味道。
胡禧看着她的眼睛,道:“是避子汤。”
胡凭瞬间就明白了,她将那草药还给她,道:“这东西我不要,若是让陛下发现,他不会饶了你,你快处理掉,以后也不许拿来了。”
胡禧急道:“姐姐难道不知道有孕了会有什么结果?就算你是胡氏的女子,太后也不会保你性命。太后眼里只有幽姐姐,只有幽姐姐才能成为下一任的太后,而我们……我们只能求生,你懂么?”
胡凭道:“自小我就与你最亲厚,长姐虽是我亲姐姐,我却与你更投契些,怎么会不明白你在为我着想?可你不知道,与陛下这些日子,抵得过我从前所有的快乐,我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也愿意为他赴死。”
“难道姐姐当真以为陛下爱你?他若当真爱你,便该如对高美人一般冷着你,哪怕是见你,也只是闲谈,不会碰你,你懂么?”胡禧道:“这宫里谁不知道,陛下心里的人是南楚那个公主,他选高美人,是因为她像她三分。他连像她三分的人,都舍不得让她死,你说,他会多爱那个南楚公主?”
胡凭的神色黯了黯,道:“禧儿,我心里都懂。我从来没有想与谁争过陛下心里的位置,无论是安平公主,还是高美人,我都争不过。可我从小就心悦陛下,能与他有这些时光,我已心满意足了。”
“哪怕是死?”胡禧不可置信。
“哪怕是死。”胡凭道。
“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死了,我要怎么在这宫里挨下去?”
“对不起,禧儿。对不起……”
*
三个月后,胡凭有孕。
第81章 番外三、北魏风云(二) 有点虐。……
“陛下?”福来轻声提醒。
太医站在床边, 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拼命忖度着他的心意。
司马弘这才回过神来,道:“甚好。”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全然没有计谋得逞的喜悦。
福来看向常宁, 这一次, 连常宁都有些沉默。
若这孩子当真是男孩, 在他诞生的那一日, 所有的冲突便自那一日起奔涌而至。无论是司马弘还是胡太后,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胡凭看向司马弘, 望着他轻皱的眉眼, 道:“陛下,是好事。”
司马弘低头看她, 眼底无比复杂, 许久, 他才轻轻“唔”了一声,松开了胡凭的手。
胡凭眼底有一瞬间的失落, 强撑着挤出一抹笑来,道:“陛下先回去罢, 臣妾累了。”
司马弘没有犹豫, 很快站起身来,拂袖离开了。
*
棠梨宫。
胡幽低低叹了口气,望着面前的熏香, 道:“这香味太浓了,撤掉罢。”
身边侍奉的宫人赶忙走上前来,将那熏香取走。
可许是她太过紧张,竟不小心将那熏香洒了些,正洒在胡幽手上。
胡幽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宫人赶忙跪下来,道:“皇后娘娘恕罪!”
胡幽道:“本宫平素待你们太宽厚,竟将你们娇养得连活计都不会做了。原是本宫的错,不该如此纵着你们。来人啊!将她拖下去,杖毙!”
那宫人一愣,挣扎着求饶起来。
胡幽只觉心烦,道:“还不快拖下去!”
侍卫们不敢耽搁,赶忙将那宫人拖走了。
“心里不高兴,也不必拿宫人撒气,没得落人口实。”
胡幽听得有人如此说,不觉蹙了眉,她循声望去,只见胡太后站在门外,含笑望着她。
她赶忙站起身来,道:“母后怎么来了?”
胡太后款款走了进来,道:“哀家怕你心里头不痛快,特意来瞧瞧你。”
胡幽面色有些讪讪,道:“母后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住您。”
胡太后笑笑,径自在她身边坐下来,道:“有什么可不痛快的?就算是凭儿有孕,也越不过你去。”
“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当真对她上了心。”胡幽越说越没有底气,她占尽一切先机,却留不住陛下的心,实在是她的无能。
胡太后道:“上了心又能如何?只要哀家在一日,就没人能撼动你的皇后之位。无论凭儿还是禧儿,她们都是你的点缀,只有你,才是哀家,是胡氏一族认定的人。你明白么?”
胡幽点点头,道:“臣妾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便见门外有宫人来报,说是胡禧来了。
胡太后笑着道:“让她进来罢。她也定是听说了凭儿有孕之事,担心你呢。”
胡幽道:“是。”
说话间,胡禧便走了进来,她沉着脸色,身上的礼数却没有少了分毫。
胡太后道:“都是自家人,还拘什么礼呢?快坐罢。”
胡禧寻了下首的位置坐下,道:“太后和姐姐可听说了?凭姐姐有孕了。”
胡太后道:“方才哀家正与幽儿说呢,可巧你就来了。”
胡禧小心忖度着胡幽的脸色,道:“若凭姐姐怀的当真是皇子,姐姐打算怎么做?”
胡幽冷冷看向她,道:“祖制在此,能怎么做?”
胡禧心头一紧,道:“可是姐姐,凭姐姐是胡氏的人呐!”
胡幽道:“是她自己糊涂,怨不得旁人。”
胡禧见胡幽不肯松口,忙求助似的看向胡太后,道:“太后,您也是这个意思么?”
胡太后抿唇不语,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胡禧急道:“去母留子,只是为了控制那孩子,不是么?凭姐姐是胡氏的人,定是向着胡氏的,如此看来,她活着与死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么?”
“区别大了!”胡幽猛地站起身来,道:“她活着,本宫算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本宫才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