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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告白特调 > 第97章
  
  江随微愣。
  或许是那天晚上,林鸢那句“我不会走的”,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江随盯着她,弯起唇,忽然道:“阿鸢,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替我难过。其实……我只是有些贪心。”
  “我知道许多事情,你还没办法放下。”他说这句话时,依旧有些艰难,“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
  “因为,”眼前男人,笑意温柔而坚定,眉目间,却又有年少时的张扬与恣肆,笃声同她说,“我想要爱你。也想你爱我。”
  林鸢心脏猛地一颤。
  动了动唇,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仿佛,总会被这样直白的表达打动。
  可又明白自己如今的状态,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江随。
  睫毛轻颤,她下意识想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却又强迫自己看着他,轻声问:“江随,你有没有想过,先爱你自己呢?”
  江随蓦地一滞,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片刻,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林鸢的意思。
  在他们两个十多年的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的,从来都不止是林鸢。
  他从前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后来,又变得卑微而偏执。
  这些何尝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值得被爱。
  或许正如林鸢所说,一个人只有真正地肯定自己,爱自己,才能有强大的能力,去妥帖地爱另一个人。
  而不是靠强求与毫无底线的退让,去留住一个人。
  江随忽然有些眼涩,他弯起唇,向她说:“阿鸢,我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都会变得更好的。”
  林鸢抿住唇,轻轻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指节。
  “但你有没有想过,”江随看着她,仿佛伸出无形的手,撩拨着她心底的枷锁,“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对你好呢?”
  林鸢一愣。
  江随知道她有犹豫,有动摇,可也仍还没放下过去。因为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靠近他。
  就像从前,因为林叔叔,她也会觉得自己,不可以安然地幸福。
  不管是谁,对她好一点,她总要想着回以对等的情感或物质。甚至将本不该她背负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或许从林叔叔离开的那一刻开始,眼前的女孩子,就从没有真正轻松地活过。
  她叫他先爱自己,可她又何尝好好地,全然地爱过自己。
  江随有些难受,却仍翘起唇角,微歪头看着她,像年少时那样,笑得玩世不恭,又带着低磁轻哑的蛊惑,向她说:“不用想着回馈,不用想着对等,不用想着,你是不是不该得到这些,只需要习惯,坦然地接受我对你好。”
  第66章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
  林鸢那天并没有回答江随。
  她承认, 那是个她有些想逃避的话题。
  林鸢觉得自己的心态,其实也挺微妙的。就仿佛一对分手的情侣,那个曾经一路磕磕绊绊, 陪着另一半成长的女人, 一转身, 终于发现对方成了你需要的模样。
  也不是毫不心动, 可她却心有旁骛, 没办法踏出那步去接受。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 从来都别扭得无法准确定义。就算待在一起的几个月,也算不得情侣。
  林鸢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 有点儿像从前的江随。
  不主动, 不拒绝,不负责。
  想到这个层面的时候, 林鸢都惊了下。
  没想到她还有当渣女的潜质呢。
  晚上, 再次躺在被窝里, 又想到这个问题的林鸢悻悻地一扯被子,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盖住。
  闷了得有两分钟, 终于热得受不了,诈尸似的一把掀开。
  长长叹了口,林鸢无奈道:“林鸢啊林鸢, 真是学好不容易, 学坏一出溜。”
  开春,这场全国范围内的流感, 很快得到了有效控制, 一切似乎又在平缓有序地朝前流淌,直到有一晚,林鸢接到个北城来的电话。
  竟是曾友安。
  “林鸢, 你这个做女儿的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曾友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谴责,“自己躲在锦城不回来就行了吗?小丹怀孕,我爸身体又不好,你亲妈生病了住院你都不回来,你指望别人替你尽孝呢?”
  林鸢猛地一滞:“我妈怎么了?”
  -
  林鸢请假,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到医院,找到肿瘤科病房。
  曾友安说,郑敏确诊了乳腺癌,已经做过一次化疗。
  医生正在查房,林鸢站在门口,看见郑敏斜靠在床头,曾湛英坐在床边。
  病床上的女人好像瘦了些,没什么精神。她本来就很白,此刻病房里冷白色的顶灯照着,让林鸢喉间哽意更甚。
  她甚至有种不敢往前的惶恐,可还是忍不住喊了声:“妈妈。”
  病房里蓦地一静。
  郑敏起初愣了瞬,低喃似的:“鸢鸢?”
  林鸢走过去,胀着眼眶,冲她笑了笑。
  郑敏张了张嘴,伸手。
  握住女儿冰凉手指的那刻,才确信数千公里外,唯一的亲人回来了。
  可她却来不及高兴。
  从没向父子俩发过脾气的女人,头一次,寒着脸孔,一字一顿地问坐在病床前的曾湛英:“是谁,打电话给鸢鸢的?”
  曾湛英虚了瞬眼神,解释道:“这么大的事,总要让她知道的。”
  郑敏克制着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不舒服的微微颤抖,问他:“是你不能签字吗?还是护工不能照顾我?为什么非得,叫她回来。”
  大概是对医院里的人生百态看多了,这样小波小澜的争执,都算不得什么,查房的医生扫了这家人一眼,很平淡地说:“家属决定下,谁来签这个字,手术时间可以尽早安排。”
  林鸢在电话里问过曾友安,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除了知道郑敏确诊乳腺癌,需要手术和人照顾,其它的病情情况,他都不清楚。
  林鸢想问问医生情况,却听原本还躲闪装死的曾湛英,听完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再次坚持问医生:“能不切吗?保守治疗。”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冲曾湛英道:“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都说了现在浸润性无扩散,全切是最安全最合适的方案。”
  曾湛英皱眉,下意识说:“那样还是个女人吗?”
  林鸢脑袋嗡地一声,眯了瞬眼睛,死死看着他。
  隔壁床的阿姨都忍不住嗤了声。
  “好看重要还是命重要?!”医生本来就有些烦这个男的,此刻更是有些压不住火气。
  亏得这家属还是高学历高职称,果然愚昧封建不分职业学历。
  而一直没听到郑敏出声的林鸢,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害怕郑敏和从前一样,什么都听曾湛英的。
  她忍不住看向她,捏紧她手,哽着嗓子祈求道:“妈妈……”
  “曾湛英,”病床上瘦小的女人,突然平静开口,对坐在她床边的男人说,“我们离婚吧。”
  男人愣住。
  郑敏没去看他,转头向医生说:“秦医生,麻烦您了,我的手术,我女儿签字就好。”
  立在一侧的林鸢,身侧紧握的拳,终于慢慢松开。
  “曾教授,麻烦您出去。”她看向那位,还坐在凳子上不动如松的男人,平淡道,“这里不需要你。”
  只剩下三个女人的病房里。
  “什么中早期,二级,医生说的我也不太懂。”郑敏本就温和的声音,此刻仍笑着,安慰她,“但是鸢鸢你别担心,医生说,做个左侧全切就可以,问题不大的。”
  林鸢坐在她身边,想笑一笑的,却最终只能小声问:“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是我让他们不要和你说的。”郑敏声音有些哑,愧歉道,“鸢鸢,妈妈帮不了你什么。可也真的……没想过要拖你后腿。”
  林鸢喉间一哽。
  “这个毛病如果家里没有遗传,就是被他们男人气出来的。”同病房的阿姨在一旁忿忿道,“小姑娘我跟你说哦,你没来的时候,那俩父子来了都是当大爷的,恨不得还叫你妈妈伺候他们呢。”
  郑敏冲她感激地笑笑。
  刚化疗完的那天,她想喝水,曾湛英睡得太熟,还是隔壁床的大姐帮的她。
  “鸢鸢,”郑敏转头,像考虑了很久,向她说 ,“可能是生这场病,叫我想通了。从前觉得,为了让你有个好点的生活环境,我吃点苦,没什么。毕竟我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做个家庭主妇。”
  “可如果,你觉得并不开心,那我……坚持那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你好,还是在感动自己?”
  “鸢鸢,你不要笑话妈妈。”郑敏捏了捏她的手,像林鸢小时候那样,有些轻松地问她,“妈妈也才53岁,也想变得更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鸢鼻腔发酸,她忽然觉得,她这个女儿做的,是这样不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