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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阶上春漪 > 阶上春漪 第219节
  端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四目相对,察觉到她是真的要将那封信交还给自己,端王才僵硬地抬起手,探向那还在滴血的信封。
  然而就在指尖要触及的一瞬,信封却忽而被抽走。
  “等等。”
  江淼出声道。
  端王怔怔地抬眼。
  “刘喜已死,苏妙漪可以活了,对吗,端王殿下?”
  江淼定定地望进他的眼里。
  那双从前只有浓情蜜意的眸子里,此刻就像起了一层茫茫大雾,叫他怎么也看不清真实心绪。
  端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苏妙漪本就不会死……我早就安排好了……”
  江淼一言不发,仍是盯着他。
  “……来人。”
  端王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扬声对外道,“传父皇口谕,免苏妙漪死罪!”
  屋外静了片刻,才传来惊疑不定的应答声,“是。”
  当脚步声远去的那一刻,江淼不卑不亢、颇为讽刺地向端王行了一个大礼,同时将那封信双手奉上。
  “殿下英明。”
  皇城外,就在凌长风再也按捺不住,打算起身去劫法场时,宫门轰然而开。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传陛下口谕,免苏妙漪死罪——”
  一声激起千层浪。
  顾玉映捧着奏疏的双手骤然落下,几乎没了知觉。
  凌长风先是一愣,随即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太监的衣领,“你说真的?”
  “端王殿下亲口所言,岂会有假!”
  凌长风眉目一松,喜出望外,他一把扯过自己的马,将传旨的太监直接拎了上去,“快,我带你去法场!”
  凌长风带着人马不停蹄地疾驰而去,一骑绝尘。
  法场内的黑云狂风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四周布置阵法的物件被慌不择路的人群冲散,天光才乍然复现。
  正午的日光投落下来,照向一片狼藉的法场,而就在此刻,凌长风的战马奔腾而至,带来了一个令整个汴京城等待已久的圣谕。
  “传陛下口谕,免苏妙漪死罪!”
  这一声穿街过巷、传进在场每一个人耳中。苏安安激动地攥紧了容奚的衣袖。苏积玉满脸是泪,虞汀兰腿一软,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而穆兰更是如释重负、浑身是汗地倚靠在了李徵怀中。
  法场上,扶阳县主和她的婢女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跪在刽子手刀下,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苏妙漪。”
  茶楼上,容玠缓缓放下弓箭,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而他身后那群严阵以待的容氏护卫亦随之卸下兵器。
  窗外,金光破云,绝处逢生。
  第120章 尾声(上)
  三日后, 修业坊的苏宅,张灯结彩,喜气盈门。
  众人簇拥着刚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的苏妙漪, 回到了苏宅。
  “快快快,跨火盆。”
  穆兰怀着身孕, 却仍是所有人里最精神抖擞的那个,她熟稔地张罗着。一个火盆便被抬到了苏妙漪脚下。
  容玠搀扶着苏妙漪, 寸步不离,“来。”
  苏妙漪跨过火盆,又被虞汀兰拿着柳枝在身上扫了好几下。
  柳叶拂过她的脸, 还有些露珠被甩在了她身上, 痒得她忍不住发笑, “够了……”
  “这哪里够?”
  穆兰瞪大了眼, 抢先道,“你在大牢里待了这么久,还上了刑场, 可得多扫几下去去晦气。”
  “……”
  苏积玉也一声不吭地抄起柳枝, 与虞汀兰一边一个, 在苏妙漪身上混合双扫起来。
  苏妙漪无可奈何,只能往后面躲了躲,刚好缩进容玠的怀里,连累了容玠也被扫了满头满脸的水珠。
  不过他倒是一句怨言都没有,任凭那些柳叶在面上拂来拂去。
  直到苏妙漪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才出声道, “晦气扫够了,就先让妙漪回去沐浴梳洗吧。”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虞汀兰连忙说道,“浴房早就准备好了。”
  浴房里, 水汽蒸腾。
  苏妙漪闭着眼靠在浴桶边,只觉得这些时日所有的疲乏、惊惧都终于随着那些热腾腾的水汽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
  她在水里泡了许久,甚至还小憩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又变回了那个神气扬扬、精神焕发的苏妙漪。
  梳洗后从浴房里出来,苏妙漪就听得院中传来众人热热闹闹的吵嚷声。
  “这次能救下苏妙漪,首功还得是玉映!”
  这是穆兰的声音,“玉映既说服了谢老太师,还寻到了那么多士子联名上书……”
  “首功我可不敢当。凌将军和邵将军带着湘阳城的功臣们向圣上请命,这才是最要紧的。”
  凌长风颇有些得意地咳了两声,刚要一口应下,却被李徵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于是硬生生改口道,“最厉害的还得是李夫人!身怀六甲,冲锋陷阵,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竟把全城的百姓都给忽悠跪了……”
  功劳绕回到了穆兰身上。
  穆兰忽然发现江淼一直没说话,比寻常沉默,忍不住捅了捅她,“你那阵法才是最唬人的,我原来还以为你就是三脚猫功夫,没想到还真是江半仙呐。”
  江淼笑了笑,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也该叫你们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
  “听说你那天进宫去了,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
  江淼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没做什么,想见宋琰,没见着。”
  提到端王,氛围忽然僵了一下。
  扶阳县主转移话题道,“其实那日,我原本是想借刑场上的机关,换人顶替妙漪的……”
  众人一愣,顿时齐刷刷看向她。
  容玠微微蹙眉,“母亲,你怎么能……”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扶阳县主连忙解释道,“说来也是妙漪行善得善报,是那姑娘主动找上门来,同我说,自己身患恶疾,不久于人世,而她曾经受过知微堂的恩惠,所以心甘情愿替妙漪走这一遭……”
  众人哑然。
  “当年白鸭案,永福坊也是心甘情愿……”
  容玠眉头微松,“好在最后没走到那一步……否则即便那女子是心甘情愿,妙漪心中也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道坎。”
  扶阳县主面色讪讪,默然不语。
  江淼忽而问道,“那姑娘现在在哪儿?”
  “妙漪既无事,她自然也走了。怎么了?”
  江淼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见见这个愿意替死的女中豪杰。”
  另一边,凌长风盯上了容玠,“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你那日躲清闲去了?”
  容玠不置一词。
  倒是李徵,又瞥了凌长风一眼,“他的计划若说出来,怕是许多人会没命,也包括你们。”
  闻言,众人顿时变了脸色,纷纷堵住耳朵。
  “我们不听了!”
  望着院中哄闹的一桌人,苏妙漪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
  容玠听见她的笑声,转头一看,率先起身迎了过来,垂眸打量她,“如何?可要早些歇息?”
  苏妙漪朝他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坐在院中的其他人,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苏妙漪这次能死里逃生,全靠诸位不离不弃、鼎力相助。此恩此情,妙漪永生难忘,定尽心图报。”
  院中静了静。
  容玠从苏妙漪身上收回视线,也跟着拱手行了一礼,“九安亦铭记诸位恩情,来日也定当竭力以报。”
  苏妙漪转头看了他一眼。
  “救你,便是救我。”
  容玠面不改色,“你我之间,不分彼此。”
  “行了。”
  凌长风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你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我报恩!”
  风清月明,众人在院中觥筹交错、语笑喧哗。酒过三巡后,皆有些微醺。
  仲少暄在原位上踟蹰了片刻,才走过去给虞汀兰敬酒,“裘夫人……在湘阳时,裘郎中是代替了我,死守湘阳。如今他虽被封了将军,可我听说,民间还是有些质疑他、诋毁他的声音……所以我打算,亲自出面,替他澄清一切……”
  虞汀兰苦笑,“连追封的圣旨都无法打消那些人的疑心,恐怕你出面,也无济于事……”
  仲少暄深吸一口气,才下定决心道,“所以我打算,以仲氏后人的身份,替裘郎中澄清。”
  虞汀兰一怔,惊愕地看向仲少暄。
  “裘夫人,其实我是仲桓将军的曾孙,姓仲,名少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