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我是为了儿子搏未来,才压下重注,却不知道,我愿意压下重注,也有一半是因为她。
就凭她是田思安的女儿,就凭我对田思安心有亏欠。
11
后来,她果真赢了,坐上了皇位。
我去见她,却发现皇位上的人,我全然不认识。
我脱口而出你是谁。
那人说她是陈念微。
我突然就懂了,瞒天过海,李代桃僵,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心疾能治好。
田思安竟然生了个小骗子。
得知了这样的秘密,我本该一死了之,将秘密彻底带到地下,可陛下却硬给我封了个官,我只好继续活着。
最后,我带着儿子去看了柳振升最后一面。
他张口就是刻薄之言。
我扇了他一巴掌,骂了回去。
话不投机,便到此处。
临走时,我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我们走到一起,跨越了门户之见,扛过了闲言碎语,一度也是京城人眼中的传说。
可最终又败给了门户之别,世人偏见。
我们从相爱走到相厌,又从相厌走到相杀。
夫妻至此,已是天大笑话。
或许从一开始,少年人对抗世俗的决心,孤注一掷的努力,就是错的。
可若是再来一次。
执笔作画的少年郎怀着炽热的爱意求娶于我。
我还是会说我愿意。
第33章 番外7 上一世(微微)
1
我叫陈念微。
听说母亲深夜突然胎动,父亲四下寻不到接生之人。
一个好心的大夫站了出来,出手为母亲接生。
我们的名字也是那位好心的大夫取得,我还有个双生弟弟被取名为陈念昔。
念微,念昔,比起我父亲陈三狗,我母亲张小翠,我大哥陈大牛,委实好听多了。
这让我十分感激那位好心的大夫。
可名字再好听,我们终究是世上众生的一员,并不比旁人特殊。
我很小的时候,世道就已经乱了。
官府横征暴敛,苛捐杂税。
活不下去的百姓落草为寇,开始以劫掠为生。
我们还没补齐官府的税款,又被流寇所劫。
流寇见我母亲,生了歹念。
母亲抵死不从,选择了自我了断。
父亲冲上去拼命,被流寇所杀。
大哥带着我和弟弟仓皇逃走。
我们不得已离开了生活好几年的家。
为了赚钱,大哥什么活都做。
可大哥也才十几岁,能赚来的钱实在有限。
一日只够买两个炊饼,我们三个人分,谁也吃不饱。
有一日念昔突然不见了。
我们四处去寻人,都寻不到。
没过多久,念昔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斗米。
他玄门的大人很喜欢他,想要留下他。
他十分开心,笑着道:“有了这一斗米,大哥和姐姐都可以吃饱了。”
然后,他冲我们挥挥手,跟着不远处等他的玄门弟子一起走了。
一开始,我们还很开心。
觉得念昔能进玄门修行,也是件好事,总不至于再跟着我们挨饿。
我们想去看念昔。
可玄门的人说一但入门,便斩断尘缘,根本不许我们去找。
我们托人询问也没有消息。
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念昔。
一斗米总有吃完的时候。
哥哥出去做苦力搬东西。
此地知府看中了他,觉得他老实肯干,于是给哥哥派了个活,让他跟着押运军饷的队伍,一起运军饷。
我们都以为日子好起来了。
这一批军饷,是朝廷为了剿灭流寇特意准备的,不容有失。
知府大人十分看重此事,因此招募了许多人。
路途遥远,我不想和哥哥分开。
于是我求了大人让我跟着一起,大人很好说话,一口答应。
他还劝慰哥哥:“队伍人多,又有兵器,你家妹子一路跟着,不会有事的。”
押运的前两日一切都风平浪静。
第三日的夜晚,哥哥突然将我从睡梦中摇醒。
“微微,快跑。”
我恍惚地爬起来。
看见负责押运的人躺了一地,满地都是血。
一柄刀从哥哥身后穿过,将他捅了个对穿。
哥哥却还在喊。
“快跑啊。”
我不敢再看,噙着泪一通乱跑。
可天太黑根本看不清路,我也不知道我跑得到底对不对。
我听见有人说:“人都杀了,一个都别放跑,银子带回去,大人自有赏赐。”
这场押运根本就是那位大人为了贪墨饷银布下的阴谋。
仓促之间,我感觉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被砍了一刀。
我不敢停下,踉跄着继续往前跑,结果脚下一空,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2
我被人救了。
救我的人是个带着孩子的游医,她说她叫田错,行至此处,恰好遇上了昏迷的我。
我赶忙问她有没有看见我哥哥。
她沉默一瞬,说这附近只我一个活人了。
我不敢相信,又往记忆里的地方跑。
在一大倒伏的尸体里,看见了胸前一个大洞的哥哥。
田大夫问我还有没有别的亲人,她送我回家。
我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了。”
我对着田大夫磕头,说我想拜她为师,跟她学医术。
她却说她要照顾女儿,没精力照料我。
她的女儿比我大几个时辰,但却是个痴儿。
不仅身体极差,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我再次哀求:“只要您收我为徒,我愿意一辈子照顾姐姐。”
说这话时,姐姐突然咯咯咯地发笑。
挥舞着手臂,嘴里喊着:“妹妹、妹妹。”
然后又是一阵咯咯咯地笑。
田大夫看着女儿,问我:“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陈念微。
她看着我怔了怔,竟道了一句:“是你啊。”
我不明所以,她却好像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眼底透出悲伤。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不知是因为姐姐突然的出声,还是因为过往的缘分,总之,她收下了我。
我磕头行了拜师礼,正式开始和老师学习医术。
3
姐姐经常捂着胸口哭叫着喊痛。
可她又不爱吃药,每次都是老师给姐姐硬灌下去。
后来我主动接下了给姐姐喂药的责任。
因为,姐姐好像很惯着我。
每次只要我抱抱她,哄哄她,在她耳边说几句话,姐姐就会挎着脸乖乖喝下我喂她的药。
老师说,她被人追杀时生了姐姐。
姐姐一直在哭,她不得已只能捂住姐姐的口鼻,将姐姐捂晕了。
大概是这个原因,姐姐长大之后,就成了个痴儿。
但我还是很喜欢姐姐。
姐姐会说的话不多,她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对着我叫妹妹。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亲人还在身边。
我最喜欢姐姐笑。
姐姐一笑,我的运气就很好。
能找到稀罕的草药,能吃到好吃的饭菜,能恰好背了老师要考校的药方。
就像姐姐在保佑我一样。
4
我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场大疫。
老师毫不犹豫站了出来,无偿给百姓诊治。
我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老师拒绝,她要我留在家里照顾姐姐。
姐姐还在旁边咯咯地笑,她离不开人,所以我无法拒绝。
结果,老师染了疫病。
她就站在屋外,不让我给她看门。
她说:“微微,这病不对,你们千万不要沾染,我写了一本药典,本想写完再送你,只是现下没机会了,你就将就一下吧,我染了疫病,治不好了,你姐姐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她不叫田错,她叫田思安,她曾在青石镇田家村与皇帝成婚。
姐姐是皇帝的女儿,姐姐身上的心疾之症,源自其父。
“微微,心疾无解,若实在天命难违,你就拿了你姐姐的身份求生去吧,世道吃人,能活一个是一个,谁活着都是好的。”
“我与皇帝成婚,有婚书为证,他当时虽用了假名,但生辰八字却是真的,若是有用,你也一并拿去吧。”
这次之后,我彻底失去了老师。
我带着姐姐四处游历,靠着给别人治病换一口饭吃。
姐姐常常叫嚷:“娘亲,想娘亲。”
因为见不到老师,姐姐经常哭泣。
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