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交缠,皆晦涩难猜,偌大的办公室中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简柠垂眸,轻轻抿了抿唇,再抬头时目光多了几分锐利:“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许砚时走到她面前,咫尺之距,他清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影子,以及她清亮瞳孔中难抑的一丝湿润。
他咬紧牙关,满腔冲动和不甘似瞬间退潮,腹诽一路的质问话语像是丢进烈火中的冰棱,噼里啪啦,只一瞬就看不见。
“不是。”他否认,很突然的俯身拥她入怀,唇贴近她耳畔说,“我只是希望你相信我,跟从前一样。”
“简柠。”他叫她的名字,手上力道也不自觉重了,“可以吗?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声音发颤,身体也是,简柠突然红了眼,勉力憋回那点泪意,才抬起头看向他,揶揄说:“受刺激了?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
许砚时被她强装的嘲讽刺得神色一僵,抬手将她被弄乱的发捋到耳后,才提了提唇角,说:“一直都想跟你说。”
简柠没答话。
许砚时又抱她一会儿,才松开说:“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接受,但我还是希望你念着曾经的情分,对我心软一些。”
“我先走了,今晚一起吃饭,我在家等你。”
许砚时走后,简柠脑中突然灵
光一闪,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点进置顶的几个微信,果然在与知妍的对话框中看到视频通话记录。
第98章 第98章对峙
简柠看时间,两个孩子此刻正在上课,等到下课时间才回拨过去。
视频接通,两个小家伙同时出现在屏幕里。
简柠笑容温柔:“抱歉啊,宝贝,妈妈早上在忙,后来看你们在上课,现在才跟你们视频。怎么样?有什么趣事要跟妈妈分享?”
“早上兰姨教我烤了蛋糕,妈妈你看好不好看?”
知妍献宝式捧着一个小蛋糕,很基础简单的款式,奶油中间点缀着芒果和草莓,但细节处理对于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已经很精致。
简柠弯起眼睛,夸奖:“好漂亮,妍妍太棒了!妈妈下午回家吃好吗?”
“好,我让兰姨放好,等妈妈回家吃。”
知妍开心笑着的时候,眉眼很像许砚时,鼻子以下,尤其嘴巴特别像简柠。
简柠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问早上的事。
“妈妈!”
她正分神,知妍突然叫了她一声,与她对视一眼,又看向谨弋。
不知兄妹俩如何达成共识,知妍小脸突然绷紧了些,语气却带着小心:“妈妈,早上接电话的叔叔是爸爸对不对?”
“……”
简柠完全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下意识想否认,抿开嘴唇却说不出口。
退而求其次道:“你怎么会这么问?叔叔跟你们说了什么?”
知妍才不吃她转移话题的一套,坚持说:“妈妈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问答妈妈的问题。”
简柠看着她扬起的小脸,骄傲又骄矜的小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俗话说慧极必伤,站在智慧集团的角度,她当然欣慰,但作为母亲,她更在意他们健康快意。
见简柠沉默,谨弋适时说:“我们在外婆手机里看到过爸爸照片。那个叔叔长得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为了区分,也为了避免尴尬,两个孩子叫简大勇夫妇外公外婆,叫秦方慧奶奶。
谨弋说是在王芳手机里看过许砚时,简柠就知道这话半真半假,大概率是王芳主动给两个孩子看过。她不怪王芳,只是这时候再想搪塞也不行了。
简柠问:“你们俩谁先认出爸爸?”
知妍抢答:“是哥哥。”
简柠笑容温柔:“那爸爸认出你们没有?”
知妍想了想,有一点失落:“大概没有,他还问我爸爸在哪儿?爸爸太笨了,我都说找妈妈了,他都不知道他是爸爸?”
童言无忌,听着不成逻辑的话语却表达着最朴素的道理,简柠心里突的升起一丝异样,似暖风过境,又似孤身走过黑暗。有种迟来的,不可言状的愧疚和无措。
她吸了吸鼻子,又问:“那爸爸没有认出你们,你们生气吗?”
知妍偏着头思考,谨弋说:“好像没有,我想可能是爸爸太久没看到我们的照片,我和妹妹长大了。”
知妍也说:“对,外婆给我看过小时候的照片,我们长大了,不一样了。妈妈,爸爸今晚也会回家吗?”
简柠本想说不会,但看着知妍希冀的眼神,谨弋虽然没开口,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心里一软说:“我问下爸爸,他如果不忙就回家看你们。”
谨弋忙问:“如果他忙就不回家了?”
“今天不回来,但最迟周末会回家。”
简柠自觉无法在承诺更多,不想两个孩子失望,忙找借口结束视频。
她仰头靠在沙发,突然一阵无力。
*
许砚时刚出电梯就接到许驰洲电话。
“过来没?”许驰洲问。
许砚时莫名:“去哪儿?”
许驰洲只当他故意,沉声说:“砚时,我今天让你来是想解决问题,不是和稀泥当和事佬。”
许砚时眉头微皱,刚想发问,突灵光一闪查了通话记录,立刻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问:“你在哪儿?”
许驰洲:“我到家了,爸妈都在。”
许砚时没吭声。
许驰洲叹口气,劝道:“我还没跟他们提,总归是一家人,如果真有内情,你也别太犯轴。”
他话音刚落,许砚时声音就拔高了:“哥,按你的意思,只要孩子没事,那件事就能彻底翻篇了?我们家就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哥,覆水难收难道只是因为结果?”他嗤声,语气里尽是嘲讽,“水泼出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许驰洲无言以对,沉默几秒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许砚时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我会处理好。”
*
电话挂断,许驰洲转身就见孙柔不知何时出了屋,站在他身后的花楹边,神色冷然的看过来。
“你在跟谁打电话?”
虽是问句,实则彼此都心照不宣。
许驰洲将手机收了,神色如常说:“公司的事。”
孙柔冷哼,突然拔高声音,讽刺且尖刻:“许驰洲,连你也要忤逆我是不是?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才生养了你们两个孽障!不知所谓的东西!”
“妈!”许驰洲开口,隐忍提醒,“您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
“嫌我说话难听,你们别做丑事!当初……”
孙柔胸口起伏,话出口见许驰洲神色微变,忙收了话头,深吸口气说:“昨晚为什么撒谎?”
昨晚老太太带着孙柔去苏家,明着是老闺蜜串门子,实则是等着许驰洲晚上过去接一趟,吃顿便饭,与苏家女儿有相处机会。
谁知道许驰洲人是去了,在饭桌上表现也一贯的知礼绅士,苏家人都很满意,节骨眼上却等来他一句:“已经有正在交往的女友,但以后不会结婚。”
说白了就是有女伴,谈恋爱可以,不会再进围城。
一句话不仅打破苏家人的算盘,也堵住南城所有蠢蠢欲动的算计、
许驰洲看着孙柔:“没撒谎,我已经决定。”
“谁允许你私自决定,你问过我,问过你爸?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不会同意!”
“我的人生为什么非要你们同意?”许驰洲黑眸沉寂,极力隐忍着怒意,“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期待活了三十年,还不够吗?我是人不是玩偶,我也有自己喜怒哀乐。”
许是他眼中的痛意太过清晰,孙柔只觉心口一扎,疼痛感袭来,却更觉愤怒:“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操纵你的人生?许驰洲,你扪心自问,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听话,你若是真的听话……”
“我若是真的听话,你就不会生气,不会难过,更不会被我气病。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你一次次在我面前念叨这些,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不会留在许氏,不会答应娶秦菲,更不会是如今的许驰洲。”
许驰洲痛苦的闭了闭眼,声音艰涩:“从小到大您都让我听话,但是您扪心自问,您让我做的那些事就一定是对的吗?从小到大哪一次您尊重过我的意愿?您要我听话,要我服从,否则就是不忠不孝。同样的方法对砚时无效时,您哪一次没有将压力推给我,让我出面想让他低头。”
他突的笑了下,平静中难掩讽刺,“砚时不像我,无论您抬出什么手段都绑架不了他,直到他和简柠结婚,您管不了他,就为难简柠,不准他们办婚礼,在礼数上怠慢简家,暗示爷爷奶奶和亲戚们冷落简柠,砚时越是出面维护,您越过分。您不是喜欢秦菲,您是利用她让简柠难堪。当初简柠从律所离职,也是您的手笔,您想让她更自卑,更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