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揣摩她话里的意思,问:“你的第一选择是许总?”
简柠想说是,启唇时却有种不适的心虚感,好像是不该不能,却又无从反驳。
“我懂你的感受。”梁辰勉强挤出一个笑,“有些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就像是劫数,躲不开避不了,无论有多少放弃的理由,都舍不得彻底放手。”
曾经,他对宋珠就是这样,无论对方对他做多过分的事,生气过后,下一次他依旧第一个想到她。
旁观者认为这是犯贱的恋爱脑,但陷入情爱的人才能感同身受,爱到极致就是一种献祭。
他承认自己对简柠还没到这种程度,跟年岁有关,也跟他内心的怯懦有关,身份差距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得不考量的现实。他不得不去考量,试探。
天上突然开始飘雨,雨帘密集,雨刮再卖力,眼前的一切也似蒙上一层雾,夜色之下,似幻似梦,梁辰目光有些失焦。
他能猜到许砚时身上,并不是胡乱臆测,智慧集团和高瓴合作很深,简柠今天开的车就是两家联名研发。N系列,取自“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之意,商务款却不死板沉闷,车身设计流畅漂亮,处处彰显着一种很时尚个性的奢华,很受年轻女性青睐。
他翻过一年前的新闻发布会,许砚时发言时亲口说过,N系列的研发初衷是为了帮助跟他太太一样有开车恐惧的人群,所以搭载最前端的自动驾驶和减震技术,刚好他太太的名字里有一个柠字,就在命名时假公济私了。
当然不止这一件,他也是调查过才知晓,高瓴近几年高歌猛进的同时,也有一些让人摸不准头脑的投资。
比如他们收购过一家相机镜片工厂,牌子很小众,有一批靠口碑相传的专业死忠粉,但达不到盈利状态,濒临倒闭时被高瓴收购。外界都以为高瓴要跨界大干一场,但几年过去,高瓴的态度似乎只是想让工厂活着,每年有新品上市即可。
辰几乎是立刻就想到简柠,那次在日本,她曾向他推荐过这家镜片。
“虽是国产,品质不输国际大牌,前几年我好怕它倒闭,好在现在流量时代,口碑相传下,发展越来越好。”
她当时浅笑的面庞很明媚,梁辰猜测高瓴投资面包店的初衷多半也是因为她,据说许砚时亲自参与了选品运营,短短两年连锁店就开遍全国。
他那么忙的人,是如何压缩时间才能做到?
但那又如何呢,不过亡羊补牢的迟来深情。
下意识的,梁辰自嘲的弯了唇,大抵本末倒置,买椟还珠的遗憾类似于此。若是他跟从前一般大胆无畏,就算暂时争不到第一,也能作为备选,不至于直接出局。
说到底他和许砚时半斤八两,但对方运气比他更好,有重来的机遇。
下车时,简柠从车上拿出一把伞递给梁辰:“早点回去吧,小誉还在等你吃饭。”
“他应当吃过了。”梁辰笑了下,情绪已经平复,“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简柠微微挑眉,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既没有吵架翻脸,又不用头破血流争项目。”
梁辰颔首:“我听说前段时间智慧集团截胡了高瓴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彼此彼此,资本家没有良善的,你以为许砚时会对我手软?”
梁辰“哦”声,满脸了然色:“简总和许总都是干大事的人,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伤和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见她疑惑,梁辰狡黠地挑了下眉,突的俯身在她耳边说:“许总盯我们半天了,你俩不会为了我吵架吧?”
*
许砚时直等到梁辰离开才从车上下来,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进了家门。
简柠问:“怎么这时候过来?”
许砚时沉默看她一瞬,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他低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发沉:“我知道不该,但好想你,想见你。”
他用了力,简柠有些透不过气,手抵在他胸膛却没有推开,在那瞬间,她也如他一样想用相拥的力量,挤压掉胸腔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窒闷与痛楚。
分开这几年,他们彼此都有走不出的桎梏。
许砚时困在那一通故意忽视的电话里,困在那个签下协议的清晨,或者更早,他困在那晚与她的争吵,赌气抛下她离开的瞬间。
每一个都让他后悔不已,每一次后悔都痛不欲生,更悲哀是无法改变。
所谓弥补能补的永远是过错方的心安理得。
而对于简柠,一些追溯或许更长。
她感觉鼻酸,酸涩缠绕进心肺,虽然拒绝了梁辰,答应了两个孩子会让他们见到爸爸,但对于许砚时,她仍旧举棋不定。
走到如今,他们之间早不是一句爱恨可以尘埃落定。
许砚时煮了粥,生滚的滑蛋牛肉粥,几年过去,他在厨艺一事上早赶超她,再不会拿着手机煮白粥应付她。
但两人面对面坐着,却再没有当年将寡淡吃出山珍海味的心境。
简柠吃了一碗粥,胃里有了东西,情绪也平复下来,抬头问:“你怪我吗?”
许砚时看着她,没犹豫:“不怪。”
简柠吸了下鼻子,盯着他的眼睛:“我原本没想过告诉你,不是用藏的方式。”是另外给孩子找一个爸爸。
许砚时听懂了,任心里撕裂般的疼,强撑着说:“那也不怪。”顿了顿,又说,“我想过有一天你会彻底放下我,但不可能那么快。”
简柠低头吸了吸鼻子,再抬头看他:“我可以让你们见面,但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只是作为孩子的爸爸妈妈。”
“柠柠……”许砚时语气急切,想要请求,对上她湿润泛红的眼睛,一下没了底气,“好,我都听你的。”
见他答应,简柠从书房拿出一个笔记本放到桌上。
“我给他们讲过关
于你的事,你背下来,别露馅。”
许砚时翻开,第一页赫然记录着——许砚时,28岁,因车祸重伤昏迷,在国内治疗,暂时无法看望孩子。
许砚时:???!!!
他呕出一肚子气,瞥见简柠云淡风轻的面庞,不敢发作半点不满,一脸生无可恋问:“这种一般不都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吗?”
“什么工作会忙得几个月见不到孩子?”简柠理直气壮,“我不想他们认为爸爸不爱他们。”
“……”许砚时悻悻说,“他们难道不怕我重伤不治?”
“正是因为他们懂事后老是缠着我问你的情况,担心你挂掉而哭泣,我才让你慢慢痊愈,在国内工作。”
许砚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怪道写这么多,这几年简柠编得谎话真正又多又离谱,但凡知妍和谨弋幼儿园毕业都不会相信。
思及此,他脑子一嗡,几不可信问:“你是谎话编不下去了,才让我见他们?”
简柠想说当然不是,虽然圆谎很难,但她一直是想等孩子长大,告诉他们真相。
不过许砚时的反应愉悦了她,心中那点不怀好意立刻跳出来叫嚣:“对,毕竟每个故事都要有一个结局,我不想再编了,也没有恨你到非要咒你死的地步。”
“……”
许砚时不说话了,默默看完整本记录:“我明天可以去看他们吗?”
尽管极力控制,他脊背依旧紧绷,双手颤得快要握不住一个笔记本,恳切望着简柠:“我都背熟了,保证不露馅,我会表现好的。”
一字一句比他从前在任何谈判桌上都紧张,且虔诚。
“柠柠,相信我。”
简柠抿抿唇,目光落在他覆在自己的手背上,终是点了头。
“好,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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