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却不死心,她太想为自己洗清冤屈,于是叫来冷宫里所有宫女内侍,随她进冷宫的一共就两名宫女两名内侍,这其中还有一人是陛下派来监视她的,从前服侍过她的就三个。
她就叫来这三人,一一询问他们对那三名太监的印象。
三人都表示前两名小太监是绝对不会进寝殿的,至于那个叫白福的,倒是能进,但事发之前有没有进,谁也说不清。
孙氏又问:“白福在宫里有没有来往密切之人?”
宫女连翘是孙氏的陪嫁丫鬟,伺候主子最尽心,她大概猜到这小太监和当年巫蛊之事有关,就努力回想,半晌道:“奴婢记得他与御前传旨的小太监宋保是同乡,两人遇见就说他们的家乡话。”
孙氏若有所思,“我记得宋保年纪很小,今年也就十四五岁。”那白福却有三十多了。
“是啊,宋保不知怎么攀上了卢掌印,进宫不到半年就在御前伺候了。”
卢掌印?孙氏听到这三个字,警觉地蹙了下眉。
但孙氏还不至于因此就怀疑到卢谨头上,她见问不出别的,便打发人下去了。
次日,孙氏在抄写的《忏悔文》上也写了几行小字,恭请皇上圣安,再次表明只要陛下愿意相信自己,自己哪怕老死在冷宫也无遗憾了。
她还是打发昨日去乾清宫跑腿的小太监去送。
韩昼这几日忙着熟悉政务,原身登基不到五年,为了压制内阁,就重用宦官,卢谨作为他最信任的大伴,几乎成了皇帝本人的代言人,皇上不方便直接对付文官,全由他来。
卢谨的名声一直都不算好,但原身并不生气,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原身觉得这都是大伴在替自己背负恶名。
用宦官牵制权臣这法子倒是没错,但不能一直用啊,说白了宦官是皇上手里的木偶,一旦木偶有了自己的贪念,就不能用了。
扔掉一个木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韩昼这两天只用在几位阁老跟前随口提一句卢谨的嚣张,次日官员们就开始搜集卢谨这些年仗势欺人的证据。
卢谨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今日有小太监来密报,说冷宫里的娘娘昨日突然问起白福之事。
卢谨这下是真的慌了,白福虽死,但自己履行承诺,给了他家人一大笔银子,这件事若让人知道了,恐怕引起怀疑。
转念一想,孙氏在冷宫,想往冷宫外送消息都难,更别说让人到宫外调查了。
他原本没太担心,直到傍晚去御书房,正遇见冷宫来送《忏悔文》的小太监。
他心里咯噔一声,多疑的掌印立刻要来《忏悔文》,说是皇上日理万机,自己帮着皇上检查。
待他看清孙氏留下的那行小字,面色瞬间冰冷。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指望皇上信任她?
皇上心里要是在乎她,当年就不会草草结案,一纸废后诏书将她打入冷宫。
结合之前小太监的话,卢谨怀疑孙氏像是在怀疑当年的事情和白福有关,这才恳求陛下,想让陛下再次关注当年之事。
孙氏查不到白福的家人,陛下却是能查到的。
真要让陛下找到白福家人,当年的事情就败露了。
卢谨当晚就联系宫外的人,立刻找到白福家人,杀人灭口。
殊不知,卢谨的人一有动作,几名阁老的人立刻跟上了,救下白福一家老小,并将卢谨派去的刺客全部捉拿回京。
白福的家人也被看管起来,能让卢谨派杀手灭门的人家,一定拿着卢谨的大把柄。
谁知阁老们让人反复审问,白福家人全不知情,只知道两年前卢谨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以及他家白福的死讯,他们还以为这是宫里太监死后的抚恤银两。
一个奴才的命哪里值一百两,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但白家人当真一无所知。
阁老们一商议,先把卢谨买凶杀人的事情告诉圣上,看看圣上的态度。
从始至终,韩昼只动了动嘴皮子,卢谨这些年的罪证就送到了面前。
除了勾结官员,置办田宅这些权宦都会干的事情之外,买凶杀人之事最为可疑。
但韩昼知道只要卢谨不松口,这件事就查不出任何结果。
不过这事儿到时候可以和孙氏说说。
次日早朝,官员们纷纷弹劾掌印太监卢谨。
卢谨不是头一回经历这
样的事,这些年想扳倒他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陛下需要他,所以他根本不怕。
可这次,陛下不需要他了。
光是收受官员贿赂这一件事,就足以撤去他掌印太监的职位。
卢谨难以置信地望着龙椅上面容冷峻的年轻天子,一时竟忘了跪下求情。
韩昼道:“念在卢伴伺候朕多年的份儿上,朕不忍让你受皮肉之苦,就在大牢里了此残生吧。”
卢谨这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陛下,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
“放肆!”不用韩昼开口,官员们就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来了,这时候还敢打陛下的旗号。
虽然官员都知道卢谨做有些事确实是为了陛下,但此时也不会真同情卢谨。
卢谨被带下去。宫中也要一一排查与其来往密切的宫女太监。
直到被关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卢谨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而让他如此狼狈的,不是官员们的针对,而是陛下的态度。
这一刻,卢谨才真正意识到,作为一个太监,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只要皇帝不再信任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自己对孙氏的那点心思,终将成为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若有心,知道自己下狱,念在自己这些年雪中送炭的份上,也该替他说几句好话。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都是戴罪之人,又如何能替他求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卢谨后悔把她拉下后位,如果她还是皇后,今日或许可以救他。
穿来半个月不到,韩昼就把男主关进大牢了。系统小光球气得吱吱吱乱响,“陛下当个普普通通的皇帝不行吗?为什么要和男主过不去?”
韩昼:“朕就是普通的皇帝啊,能允许这些男主存在的皇帝,那都是昏君,但凡有点脑子,都得收拾他们。”
系统:“陛下这是在利用皇权压迫他们!”
韩昼:“哦,那又怎么样呢,没权力就算了,有权力干嘛不用?”
系统:“下次不让您做皇帝了!”
韩昼以为自己没完成任务,可以解绑了,还挺高兴。他辛辛苦苦好几世,也该歇歇了。
韩昼明明是权力欲望极强的人,系统不相信他能轻易放弃皇权,等他当过臣民百姓后,就能体会那些男主的艰难了。
韩昼处置卢谨及其手下,又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等宫里都换上自己信任的人,他才想起孙氏。
让孙氏重新当皇后,就意味着当初太后和皇上冤枉了孙氏,可又拿不出明确的证据给她翻案。而且,太后那边也并不想让孙氏当儿媳。
孙氏一旦复位,不仅宫里要变天,朝堂也会受到影响,孙家东山再起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韩昼思来想去,召见孙氏,问她是愿意留在宫里,还是换个身份离宫开始新生活。
孙氏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第二条路。
“新身份和户籍朕都会帮你安排好,你当年的嫁妆也可以带出去。”韩昼道。
孙氏当年被先帝安排入宫,以为自己这辈子时好时坏都会老死在这宫墙之内,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有可能离开。
但她一没有皇帝的宠爱,二没有家族撑腰,哪怕当皇后的时候也要看太后的脸色,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池。
当皇后都要如此,没了皇后的身份,曾经的巫蛊之事也未完全翻案,她留在宫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孙氏只思忖了片刻,就做出决定,“求圣上开恩,许臣妾离宫。臣妾愿意出家为尼,为陛下祈福。”
韩昼摆手,“那倒不必,你还年轻,又知书识礼,换个身份,说不定能觅得良人,过上安稳日子。”
孙氏再度震惊,陛下是说,她出宫后还可以再嫁?
“出宫后除了与你家人相认,其他的都由你自己定。”韩昼道。当然,自己也会派人盯着她,一旦她不知感恩,再外面诋毁天家,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完又状似无意的聊起白福,“白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有官员向朕密报,卢谨曾雇杀手去杀白家满门,卢谨、白家人和杀手都不松口,也不知是何缘故。”
“卢谨?”孙氏知道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掌印前几日下狱了,都说是被官员们抓住的把柄太多,不管这人是好是坏,但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狱她反而松口气。
年底,皇上以削减宫中开支为由,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孙氏就与这些人一起,摆脱了宫墙束缚。